2013年2月12日 星期二

知識份子的政治冷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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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年,孔傑榮 (Jerome Cohen,前哈佛大學法學院教授,紐約大學法學院研究員) 到了台灣與拜訪法學學者和友人,這段期間他發表了一篇名為「公益與私利」的文章在中國時報上。

在這篇文章中,他說「一些朋友說:現在身為刑事被告的前總統陳水扁遭到不公平羈押,已在環境惡劣的看守所中度過好幾個月,但是,其他因涉犯貪汙而被調查或起訴的人卻能被釋放;。。。總統馬英九的國民黨政府一心要對民進黨政治人物提出貪汙的控訴,卻對國民黨官員許多類似的不法行為視而不見;最終被分派負責審判陳水扁和其家人的法官,已多次恣意做出對陳水扁等人不利的裁定;以及立法院未能通過必要的刑事司法改革法案等等。」在他所說的這些現象裡,在普遍的台灣社會的氣氛下,只要表達對這些事件的看法,「挺扁」,「挺綠」,「統派」,「丁丁」等等之類的標籤就會像個符咒一樣貼在勇於表達自己意見的人身上。

因此,大部份的時候,為了避免自己變成給人貼符咒的僵屍,我們不再勇於表達自己的意見,而是勇於和政治或公共事務保持距離,安安靜靜,以測安全。關心是一回事,「做點什麼」又是一回事。知識份子大多很聰明,除了蛋頭學者乖乖的去當掌權者的御用圖章以外,其他的人清高多了;因為他們沈默了。

是的,孔傑榮跟著在下一段的文章中這樣寫道:「他們當中多數人沒有發表意見或文章,或是闡述他們關切的議題?我常常聽到這樣的回答:「這樣做有什麼好處?我們沒辦法改變任何事。他們聽不進去。而且,我們不想成為爭議人物。別人會指責我們『太過偏綠』或同情腐敗。」另外,有些人似乎忙碌於重要的研究、諮詢工作或家庭責任。有一些人則暗示,如果他們引發爭議,將可能失去獲得政府任命公職的機會。」其實,孔傑榮身為中國專家,他應該了解到在所謂的中國文化中有一句話:明哲保身。

受到中國文化影響的台灣知識份子,當然也深受這句話的灌漿跟洗腦;他們的超然態度,其實是比誰都更懂的明哲保身。 然而,當知識份子站出來講話的時候,他們又把自己當作精英和正義要影響整個社會似的。比方幾年前的親綠學者聯署要求陳水扁下台;比方以余光中為首的搶救國文教育聯盟,枉顧歷史脈絡,強推「國語」和「文言文」。而因為不會受到任何威脅,所以他們挺身而出;放棄超然,落入紅塵;但他們比誰都懂的明哲保身阿。 

孔傑容於是又說了「如果台灣的法學教授、法學家、社會學家,和其他具備特殊才幹而能夠促進公眾理解之士,持續沉默下去,他們實際上行使的自由,還比處在高壓中國政權下的知識分子更少。在這些知識分子當中,部分人甚至冒著他們人身安全、個人事業和家庭幸福的危險「向掌權者說真話 (speaking truth to power)」。。。。他們因為表明對獨裁統治的反對而付出了沉重的代價。被綁架、毆打、監禁、喪失律師執業資格、失去工作、遭流放、其配偶和子女被騷擾,這一切的一切折磨著直言倡議的學者和律師。然而,始終有一些人堅定不移。」 

知識份子的政治冷漠並不是政治冷感。他們當然有他們的立場,也有他們關心的事情。但絕大多數時候他們保持冷漠(在這裡,冷漠與沈默是等同的)。在這樣的知識份子身上,再也看不到值得捍衛的價值:自由。在這樣的知識份子身上,我們看到的是思想的巨人,行動的侏儒。 

知識份子為什麼變成一個政治冷漠的傢伙?因為他傲慢。他以為自己可以冷靜觀察當下的時局, 漠然的沒有一點情緒變化;然後,以後,他以為因為這樣的冷漠便能產生更大的力量。或是學術上的成就,或是家庭上的;或是在安全的時候登高一呼,一呼百諾;但是危險的時候,還是明哲保身吧,保持冷漠吧。 

德國牧師馬丁.尼莫拉(Martin Niemoller),在波士頓的屠殺紀念館的紀念碑上刻了一段經常被引用的名言。所有冷漠的知識份子,都該好好讀一下。它是這樣說的:

Als die Nazis die Kommunisten holten, (起初納粹黨人追捕共產黨員,)
habe ich geschwiegen; ich war ja kein Kommunist. (我保持沈默;因我不是共產黨員。)

Als sie die Sozialdemokraten einsperrten,(當他們拘禁社會民主主義者時,)
habe ich geschwiegen; ich war ja kein Sozialdemokrat.(我保持沈默;因我不是社會民主主義者。)

Als sie die Gewerkschafter holten, (當他們追補工會成員時,)
habe ich nicht protestiert; ich war ja kein Gewerkschafter. (我依舊沈默:因我不是工會成員。)

Als sie die Juden holten, (當他們追殺猶太人,)
habe ich nicht protestiert; ich war ja kein Jude. (我仍然沈默:因我不是猶太人。)

Als sie mich holten, (當他們來追補我時,)
gab es keinen mehr, der protestieren konnte. (已經再也沒有人能為我出聲了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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